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赵丽梅 记者 张均斌

　　很多人对“厘”这个人民币计算单位有了更确切的认知，是因为90后姑娘杨时琴的街头采访视频，她在工地每搬1块砖，可以获得1分4厘钱，也就是说，搬100块砖，她才能赚1元4角钱，这在有的城市只够买一个馒头。杨时琴的手心手背上满是老茧和疤痕，她笑称：“别人都说自己的工作是‘搬砖’，而我是真的在搬砖。”

　　随着互联网“大厂”下沉到小镇，这个小镇姑娘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2023年8月，美团外卖进入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贵定县昌明镇，杨时琴从朋友圈看到招聘信息并成功应聘，成了小镇首批8名骑手中的唯一的女骑手。

　　送外卖的第一个月，杨时琴就成了“单王”。她跑了1760单，加上各种奖励和补贴，最终发到手7061.5元。这笔钱对应到工地，是要搬50多万块砖。

　　虽然只有三十几岁，但杨时琴的打工经历已超过十年。17岁，她离开学校，第一次出远门，就去了广州，进了厂。不久，她遇到了初恋男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公，为了生计，两人一起到了海南的一家砖厂搬砖，这个活儿苦，也不稳定，有时几天都开不了工，收入也低，但他们还是一起干了六七年。后来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无人看管，新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杨时琴和丈夫商量后，决定分居两地，丈夫继续留在海南，她回小镇照顾孩子。她说：“孩子们都希望我在身边，之前，尽管挣了钱，但带不了小孩，也不行。”

　　昌明镇的工厂不少，机械厂、食品厂、铝制品厂……但杨时琴不愿意进厂，因为时间上不自由。她先是去美容院做了学徒，但一个月收入只有几百元，自己都养不活，日常开支还是只能靠老公。后来，她去当了骑手。

　　5月30日上午11点，杨时琴骑上摩托，就开始接单，除了下午两点到四点休息，她一直跑到23:08，将当日的第54单送达了。截至当日，在请了两天假的情况下，5月她一共送了1400多单，平均每天送达48单，大约每12分钟完成一单的到店取货并送货。

　　小镇的夜生活结束得并不早。不少外来人口在小镇的厂里务工，他们也是点外卖的主力。当厂里的人下班了，杨时琴就迎来晚高峰时刻。白天这些人忙于生计，晚上便开始享受生活，他们点上奶茶、盖饭、烧烤等，开启吃吃喝喝模式。订单一来，杨时琴就大体知道在哪个位置，规划好路线，有时候几个单一起送，这是两年跑出来的经验。有时配送即将超时，也会有顾客发来信息：“路上不用着急，慢慢送。”

　　对于女性骑手来说，送超重的订单是一种挑战。有一次，杨时琴接到一个超市的订单，要送两箱瓶装啤酒到一个没有电梯的小区6楼。她不想跑两趟，抱起两箱啤酒就开始往上爬，两箱酒摞在一起，她看不到脚下的楼梯，她慢慢上楼，到三楼便停下来歇一口气，后面直接搬了上去。“在外地重活儿干多了，这对我来说，没多大问题。”

　　这样的力气是在搬砖的时候练出来的。她记得，从砖窑里拿出来的砖还有很高的火焰，晾一阵子，依然散发着灼人的热量，但他们得去搬了。如果戴着手套直接去拿砖，手套就会被烧焦。她就一只手拿个夹子，夹起4块砖（大约20斤重），搬到另一边。有时候图快，她就用两个夹子夹起8块砖，往另一边搬，为的是每次多挣几分钱。她1小时大概可以装1000-2000块砖，1个月能挣4000-5000元，“累得要死。”

　　这些钱，是孩子们的学费，也是改变家庭生活的希望。

　　成为骑手后，杨时琴的生活改变了很多。时间自由，工作内容变得轻松了，她可以照顾两个孩子。在她眼里，外卖骑手是一份非常稳定的工作，一个月全勤，骑手就可以拿到3700元，每天在完成保底30单的基础上，还可以拿到提成，超远超重的单还有补贴，这样每个月的稳定收入在5000元以上。

　　外卖进入小镇后，在改变小镇居民生活方式和个体命运的同时，也给更多小镇姑娘带来了机遇。

　　后来，受杨时琴影响，又一个90后姑娘加入了小镇的骑手队伍。

　　“女生也可以送外卖吗？难不难？”这位姑娘询问杨时琴，杨时琴给出的答案是：“挺简单的”，并带着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一起送外卖。目前，这位姑娘已经干了一年多了。

　　外卖骑手正成为女性参与劳动就业的重要选择。美团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至2024年间，在平台上获得过收入的女骑手数量从51.7万上升至70.1万。美团研究院的调研显示，34.4%的女骑手离开上一份工作的原因是“个人和家庭原因”。不仅如此，家庭照料责任限制了她们对工作的选择范围，只能选择离家近、工作时间灵活自由，不出差、不加班的工作。送外卖成了他们的备选项之一。

　　“这个工作很稳定的。”杨时琴说，自己很热爱这份工作，并把送外卖当成一份事业，尤其适合带娃的宝妈，她说：“接下来，我还会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