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魏其濛

　　初入职场的职高生徐某，以为老师提供的实习工作能让自己轻松赚高薪，没想到竟被带到酒店拨打诈骗电话，沦为境外电诈集团的“工具人”。

　　近日，上海警方成功打掉一个为境外电信网络诈骗集团提供电话拨打帮助的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王某等15人，经查证，通过该团伙造成的电信诈骗金额高达100余万元。

专案组民警查获大量已激活的作案用手机卡。受访者供图

　　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分局刑侦支队民警沈斐悦、张佳琪向记者介绍了此案的侦办经过。

　　今年5月，虹口警方接到报案，辖区一名市民接到诈骗电话，对方以解除电商注册会员为借口，一步步诱导被害人通过银行卡转账1.1万元。

　　民警“顺着电话线”查到，拨出电话的是一名位于浦东新区的50多岁女性。沈斐悦说：“这名女性使用的电话卡不是她本人实名注册的，她每天用手机换卡拨打诈骗电话，晚上再换回自己注册的电话卡。指使她这么做的，是一名70多岁的女性周某，周某就是本案主犯王某（男）的‘合伙人’。”

　　警方调查发现，那名50多岁女性用于拨打诈骗电话的号码，实名注册在上海某职高在读学生徐某的名下，该手机号在案发前后，向全国各地拨打了数十通电话，通话时长短则几秒、长则数十分钟。结合案情，警方怀疑徐某涉嫌参与了“手机口”引流的电信诈骗，随即成立专案组开展深入调查。

　　所谓“手机口”引流，就是使用一部手机通过网络聊天软件与境外电信诈骗团伙连线并打开免提，再用另一部新注册号码的手机拨打被害人电话，同样打开免提，让境外电诈团伙和被害人隔空通话。

　　沈斐悦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该团伙使用的电话卡都是“虚拟电话卡”，这类电话卡由除三大电信公司以外的多家公司销售。使用者通常通过特定软件拨出电话，从事销售工作；如果拨打的是诈骗电话，软件会弹出提醒，并进行封号处理，使用者需要签署、提交相关承诺书才能重新激活恢复使用，一张卡总共能激活三次。电诈分子就是利用电话卡被彻底封号前的“时间差”来拨打诈骗电话。

　　沈斐悦说：“这种虚拟电话卡拨出的电话，来电显示是正常的手机号。由于销售这种电话卡的公司数量非常多，且办卡时都是以公司名义而非个人名义，所以要查清来源有一定困难。”本案中，专案组查获了30多张作案用的电话卡，而嫌疑人的聊天记录显示，他们可能共购买了上百张这种电话卡。

　　专案组深入调查发现，徐某今年刚满18岁。近期，她名下连续注册激活了多个手机号码，其中数个号码因涉诈被封号，又通过签署、提交相关承诺书，迅速恢复了使用。

　　5月下旬，专案组民警在视频监控中看到，徐某在王某和周某的带领下，和一些年龄相仿的青少年一同被带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内，之后在几个房间之间频繁来回“串门”。

　　将这些年轻人带入酒店的男子王某，正是徐某就读学校的外聘教师。徐某所激活的电话卡，均由王某名下一家传媒公司所采购。

　　据此，民警判断这是一个以王某为首的涉嫌电信诈骗黑灰产犯罪团伙。王某利用学校外聘教师的身份，诱导学生注册激活电话卡，再让他们以“手机口”引流的形式，帮助境外犯罪团伙实施电信网络诈骗。专案组随即展开抓捕行动，于6月初将王某、周某、徐某等15名犯罪嫌疑人抓获。

　　到案后，犯罪嫌疑人徐某交代，一开始王某以校外实习的名义，诱骗他们到酒店，声称只要激活电话卡并负责打电话，就能轻轻松松每小时赚100元。但当电话拨通后，她听到“抖音客服”“百万保障”等词语，立即明白这是电信网络诈骗。此时，王某一方面以校外实习成绩相威胁，另一方面又以每小时100元的好处费加以利诱，最终迫使徐某等人成为了他的“棋子”。

　　专案组调查发现，除徐某外，另有两名刚满18周岁的学生，也被王某威逼利诱，实名注册了用于诈骗的电话卡，其余参与拨打诈骗电话的十几名学生还未成年。此外，王某还发展多名熟人注册电话卡，“合伙人”周某则专门负责寻找身边同年龄段且经济拮据的熟人，让他们注册电话卡。

　　犯罪嫌疑人王某交代，他通过网络聊天软件与境外诈骗团伙联络，按每小时1000元收取劳务费，截至案发已获利2万余元。他名下的传媒公司只是个空壳公司，开设的目的就是以公司名义采购电话卡，同时也能以传媒公司老板的名头成为学校外聘教师。

　　目前，犯罪嫌疑人王某因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以下简称“帮信罪”）已被检察机关依法批准逮捕，其余14名犯罪嫌疑人已被虹口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在进一步侦办中。

　　张佳琪提醒，青少年要对这类“高薪兼职”格外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轻松挣高薪的兼职，很可能有问题。还要警惕所谓的‘校园卡’办理项目，有时对方办好卡之后，会拿去给别人使用。总之，自己名下的银行卡、支付宝、微信等带有结算功能的账户，都要妥善保管，否则可能涉嫌帮信罪。”

　　事实上，案件发生时，徐某虽觉得事情不妥，但只是和几名同学互相交流了一下，没有告诉家长或报警。后来，还有个别学生与王某进行了交涉，王某将“好处费”提高到每小时300元。

　　沈斐悦说：“这些学生一方面是被王某用实习机会的借口‘拿捏’住了，另一方面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报警，公安肯定会去介入调查，就可以及时止损；或者告诉父母，家长也能判断出事情的性质。”

　　在本案中，专案组通过诈骗分子拨出的电话回访被害人，发现被害人多是70岁以上的老年人，受骗金额共计100多万元。张佳琪告诉记者，针对老年人的诈骗话术，以投资理财居多，比如“一天收益率3%~10%”“股票几年内涨几百倍”等，诈骗分子还会嘱咐被害人保密，说“赚钱的机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诈骗手段层出不穷，老年人要提高警惕，不要轻信陌生电话，要多和家里人沟通。”张佳琪提醒。

　　8月26日，上海市公安局在新闻发布会上介绍，总体来看，上海市电信网络诈骗发案量同比下降，但仍处于多发态势，部分案件损失大、危害重，形势依然严峻复杂。今年以来，全市公安机关共打掉电信网络诈骗及其黑灰产犯罪团伙500余个，抓获犯罪嫌疑人8200余名。

　　据介绍，针对诈骗分子的新手段，上海警方持续织密技术防阻、预警劝阻、资金拦阻“三张网”，高效应对快速翻新的诈骗手法。在技术防阻方面，联合通信管理部门、运营商，持续加强对涉诈电话短信、有害网站访问的拦截能力，不断织密防阻体系网络。在预警劝阻方面，通过优化分级分类预警劝阻机制、资金端预警线索快处机制，叠加8小时见面、保护性止付等举措，日均见面劝阻2000余人次。在资金拦阻方面，与银行等部门加强涉诈资金防阻体系，直接阻断涉诈风险交易金额超过19亿元，尤其是针对线下取现、购买黄金、购买购物卡等异常行为，累计阻断涉诈交易410余笔，直接避免损失1100余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