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90后作家刘楚昕创作的小说《泥潭》，获漓江文学奖虚构类奖。在发表获奖感言时，这位手握奖杯的年轻作家，哽咽着分享了他和病故女友的故事，让不少网友潸然泪下。

　　2017年，他在读博期间邂逅初恋女友。每次散步时，他总说要回去写作，即便女友眼中有失落，最后还是会放他离开。他笑称，对此心中有愧的自己，也不忘给女友“画饼”：“等我小说发表获奖，就给你买化妆品和新衣服。”但他“画的饼”终究未能给女友兑现，女友没能看到他举起象征梦想的奖杯，就因为癌症永远离开了。

　　刘楚昕回忆，2020年的某天，女友正在听歌，歌中唱着“越过山丘，却发现无人守候”，他不解其意。一年后，女友病故，刘楚昕整理遗物时，发现女友写给他的信，信中写道：“希望你在痛苦中写出一部伟大的作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寥寥数语中，那些曾经的甜蜜与依恋，对文学梦想的默默坚守，对挚爱的失去与遗憾，都如同白描般呈现给观众，戳中人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有人完成了精神救赎，有人撕开命运缺口，更多人颠沛流离于生死两难的陌路。”评委会写给刘楚昕的这句颁奖词，也成为他经历的无常命运之隐喻。

　　不论是刘楚昕与恋人之间的离别往事，还是他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持续投稿却屡遭退稿，“初稿50万字，反复删改至13万字，过程充满挣扎与自我否定”的经历，都因那份真实的质感让人产生深深的共鸣。没有隔靴搔痒般的讲述、高调的自我标榜，亦无无病呻吟式的叹息，刘楚昕的经历，激起的是人们对爱与失去、对追梦之艰辛不易等普世情感的共同感知，这也是文学真正打动人心的力量所在。

　　近些年，不时有“文学素人”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引发关注与讨论。比如，写出“从空气里赶出风，从风里赶出刀子，赶时间的人，从骨头里赶出火，从火里赶出水”等诗句的“外卖诗人”王计兵；将身上每一朵“焊花”都写成诗的矿山女工温馨。刘楚昕在此次出圈前，也处于文学圈“查无此人”的境况，“没人认识他，也没加入作协”。

　　事实上，他们能够被看见，某种程度上也有幸运的成分。一位资深出版人就指出，“刘楚昕们是冰山露出水面的尖角”。毕竟，“新人稿挤不过名家专栏”是常态，市场普遍会对更有名气、更为资深的作者接受度更高，对出版社而言，选择成熟的作家也是一张“保险牌”。而当一位作者默默无名而又缺乏“标签”“爆点”时，“哪怕作品再好，没有卖点就没有出路”。这种令人遗憾的状况，在世界文学史上不时存在。对此，作家邓安庆就直言：“无人问津，还继续写下去，精神当然难得，但实际很难有人能坚持下去。”

　　就此而言，如何通过选拔和出版机制的改革，让真正有才华的作者脱颖而出、不被埋没，值得深入思考。对此，文学圈近些年展开了一些尝试，例如通过匿名写作的方式，让评委不看背景、不论资历，仅仅从作品本身去进行公正评判。如今备受关注的青年作家郑执等，就是通过这种透明的机制一举夺魁，继而被更多人看见。类似探索，不失为文学杂志或出版社挖掘和培养新人的一种有效路径。

　　正如作家余华所说，“文学最好的时代是新人辈出的时代”。回归文学本身，让那些对生命有深刻体察、真正富有才华的“刘楚昕”们能够被发现、被欣赏，才能确保文学界持续繁荣，让读者接触到优秀作品。

　　任冠青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6月06日 07版